演戲(上)

最近在PTT上面看到"空包彈"，這三個字就讓我夢到去年演出的一場戲。

這場戲，每年都會上演，去年是全台各地同步上演，耗費鉅資、超強卡司、演員陣容龐大，每年都說此次演出是空前絕後、氣勢萬鈞，但是今年響應節能減碳聽說收斂不少。

在排演前，都要先挑選演員，當時因為我背值星，逃過一劫，剩下大部分人都被抓去排戲，只留下少數伙房和作業人員，整個營區空蕩蕩，真是爽快。

爽日子沒有過多久，上級覺得人數太少了，場面氣勢不夠，無法媲美電影場面，要我們再多派些人，最後連值星我都要去排戲、伙房留三個其他人也去，之後開始了每天排戲的日子。

一早起床，著好全副武裝、取槍，班長還要帶個無線電，大夥浩浩蕩蕩前往現場，各地的人馬到齊，副導就會開始講解今天要排演啥內容、上次大家哪裡演不好需要改進的地方，例如:

1.中彈倒下要自然一點，最好再加點身體抽蓄抖動，不要倒下時還立刻成臥射姿勢(職業病)。

2.雙方火力對抗時，不要一直待在定點射擊，最好左右翻滾、變換射擊位置和姿勢，呈現出戰事膠著的假象。

3.敵人在左邊，還有人很白癡的往右邊射，他媽的，你們是用屁眼瞄準敵人嗎!

行前會議講完，各小隊就帶自定位，等待上級導演老大喊開拍。

以前常聽到拍戲時，演員都要在旁邊等很久，等演出的時間，最後才拍幾分鐘，今天就結束了。在這場空前絕後的大戲，我也深深體會到這感覺，一帶到定點，班長有無線電接受命令，常常等好幾小時，毫無動靜，拎老師勒，現在是怎樣，到底有沒有要排演啦!

慢慢的，大家開始習慣這模式，一到定位，大家就從防毒面具袋拿出

零食(一見光必定被大夥吃光光)
飲料(最後都買保特瓶裝，因為一整天下來，凍卡固)
小說(九把菜刀最受軍中弟兄歡迎)
單字小卡(太用功!但是最後根本沒人在背)
女友照片(人渣的行為)
心情日記(菜鳥都會算剩幾天退伍，有位阿兵哥每天都知道自己剩幾天退)
莒光作文簿(每天拍戲沒時間寫，利用等待時間可以好好文思泉湧一番)

等到無線電傳來，" 準備!五分鐘之後開始! "，東西收一收、進攻陣勢排出來。開演時，大夥往前進攻時，還要兼顧到彼此陣勢的完整性，

" 幹!左邊的跑太快啦，趕著去死是不是! "

" 靠!悍馬車出來了，趕快閃，邊閃還要邊反抗阿! "

" (奮力丟煙霧彈~)(眾人齊聲)機掰!怎會沒有冒煙! "

" 靠盃~你的莒光作文簿掉出來了啦。"

" 這次輪到誰演死人，A君這次你陣亡，趕快倒地。"

" 好像其他人都投降了ㄟ~(此時死人也站起來投降，完全狀況外) "

<上述行為與用字，完全真實>

當我們在下面演戲的同時，遠處的高樓上，許多星星拿著望遠鏡在看。印象中，每次演完副導都被上級幹譙，

" 他媽的!完全看不出來兩軍對抗的感覺，副導你是怎樣教的，還是要我來教! "

" 還有人邊跑邊笑，中彈倒地頭還在那邊看來看去，搞屁阿! "

" 空包彈打太少了，震撼度不夠，跟蚊子聲一樣。"

就這樣，不論颳風下雨，每天起床 -> 等待排演 -> 亂演一通 -> 打一堆空包彈 -> 副導被譙 -> 然後大家被譙。下雨就穿雨衣在水溝旁等待，最後大夥都練成可以邊淋雨、邊睡覺，下雨還是要臥倒、在水上爬來爬去，搞得全身亂七八糟，每天都排戲好幾次，全都為這一齣年度大戲-汗流光光。